作者: 小竹荚
描述: 温琪第一次见谢仲安,是在她二十四岁生日宴。 他代表社团出席,黑吃黑,当众枪杀了她男友的富商老爸。 他似乎对她很感兴趣,躲在钢琴后都被他找到。
“琪琪,看妈妈这里,不要看镜头。”
“Cut!说台词啊小妹妹,这么多人等你一个!”
“琪琪,你这样妈妈很失望,怎么不听话?不是说拍好了就去吃麦当劳,你不想吃甜筒汉堡包了?”
四岁的温琪站在摄影棚里无措。
回忆没有具象的场景,只有炽热的灯光和大人走动来往的身影,她会听见妈妈教她演戏,威逼利诱地哄她完成一场又一场拍摄。
她站在聚光灯下,穿华丽洋裙,拍理解不了的广告片。
摇身一变,十八岁的温琪参加了选美,穿着高开叉泳衣走在T台。
风头都是别人的,她没有拿到好名次,甚至因为这场比赛负面新闻缠身,媒体说她炒冷饭,只有一张脸和好身材拿得出手,童星出身却来和素人比赛。
选美尾声老板们会选妃,温琪因此谈了几个阔少,在一起的时间都不长久,有钱的男人变心很快。
男人很坏,温琪从小明白这个道理,所以她没有爱上任何一个交往过的男人。
他们会说,温小姐好漂亮,温小姐好美,温小姐要什么?我好爱你,你是我的唯一,和她只是逢场作戏,贱货,和你解释什么?随便你,有骨气别花我的钱买名牌。
直到她遇到皮特,温琪以为他也是玩玩,结果分分合合两年,居然也走到订婚这一步。
皮特姓詹,叫詹伟杰,家里做色情杂志起家,和黑社会有牵扯,是别人嘴里典型的暴发户。皮特喜欢包装温琪,就是品味堪忧,给她定制了很多烂片。
温琪演得不开心,她想结婚,婚后做全职太太,生两个漂亮宝宝。她很没野心,她知道的,可是做童星到现在,二十几年的工龄真的很长,她没有过家庭,真的很渴望。
于是静静等待下一个专场,那将会是婚礼进行曲。
音乐没有响起,周围却黑下来,像是舞台灯光在一瞬间暗了,二十四岁的温琪无法前进也不能后退,站在原地手足无措,仿佛又回到了无能为力的四岁。
她在黑暗中心跳加速,奔跑寻找出路,摔跤后蓦地睁开眼,醒了过来。
原来只是个人生走马灯的梦……
醒来还是黑,遮光帘拉得太严,月光被挡在公寓楼外,温琪枕着男人的手臂,只好动作非常轻柔地翻了个身。
距梦中的景象过去一年,她今年二十五岁,没有结婚,躺在她身边的男人也不叫皮特。
她的人生在二十四岁时脱轨,在她总算把握住一点方向的时候,彻底失去掌控。
她轻声说:“Cut.”要是现实生活能随时喊停就好了。
身侧的男人被吵醒,调整姿势,嗅嗅她松软的发顶,沉声问:“在玩什么?”
温琪枕着他结实的手臂,找到个舒服的位置,“喊Cut,演戏的时候导演喊Cut,演员就要停下来出戏了。”
“是吗?Cut是出戏,那Chop是什么?”他开玩笑。腰上的手向上游移,推动她的丝绸睡裙和软软的胸乳。
“别乱说。”温琪打开台灯,笑着按住他的手,转身面朝他,让他的手放在自己后背,“只有Cut和Action,喊Action就是入戏的意思,就要开拍了。”
“这么有意思。下次你开工我去探班。”
温琪撒娇,“不要,大家都没人探班,你在我还怎么演?”
“怎么不会演?现在不就演得很好?”那只蛰伏在她后背的手掌将她带入男人怀中,他轻蔑捏起她下巴,挑挑眉毛,“都是当着我的面演,有什么不同?”
男人眉眼桀骜,唇薄又微微上扬,脸庞冷硬深邃,放别人眼眶里深情款款的眼眸,在他脸上无时无刻不透着戏弄和玩味。
“我没有演。”
“Action,就演很爱我,没我会死,会全身发痒。”
温琪低下头,过了大概三秒,又抬起头,“我好爱你,没有你会死。”她抓抓手臂,“好想死,好痒。”
不走心的演绎令男人发笑,捏着她下巴的手忍不住用劲,“我也是啊,爱死你了。演得这么投入,怎么不颁个影后给你?”
温琪皱眉挣脱,“…你弄疼我了!”
男人哼笑,松开手,起身离开床铺。
拉开窗帘,他舒展手臂,赤身裸体站在窗前,简直像尊大理石雕塑。趋近完美的身材,身长近一米九,有劲瘦腰身衬托,后背倒三角阔得夸张。
不管哪种体位,都是他占据绝对主导,温琪时常觉得自己是叉子上的樱桃,或是套在大象鼻子上的花瓶。总之被撑得很满。
男人肉体有许多伤疤,每一道疤都是陈年旧伤,他十几岁就在街头当打手,打得没有敌手,就成了骥新社老大的继子。干爹不好随便认,暗地里不知几双眼睛在虎视眈眈。
结果以前被刀砍,现在被枪打。
他很快洗完澡出门,温琪也起来,洗澡做了早餐。
下午她约人出去逛街,玩了一天买了很多东西,只好请司机先将购物袋送回家,自己还要在外面吃饭。
饭店里她听到有人在谈今天的新闻——黑社会火拼,在海上弄炸了一艘快艇,船上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失踪。
听到这温琪还没有任何预感,毕竟跟他之后,类似的事情时常听说,直到那桌人说船上出事的是骥新社的谢仲安,她才端起咖啡杯缓慢抿了一口。
温琪的女伴大惊失色,“谢仲安啊!温小姐你男友在船上。”
温琪说:“…早上还见面了,我回去联系他,有可能是假新闻,不要在意,不一定是真的。”
结果接下来一个月她都没有联络到他,新闻不假,他就在那艘快艇上。最后是他手下来到她公寓,当面告诉她谢仲安在海上失踪。
温琪毫无实感,机械地问:“那就是死了?”
“还没有找到仲安哥,不能轻易下定论。”
不管他们怎么说,对温琪来说他就是死了,快艇在海上爆炸,还中了弹,他又不是铁臂阿童木,怎么可能活得下来?
居然就这么死了…突然得让人难以接受,明明早上还在和她斗法,居然过了几小时就葬身海上。
一个月后,温琪出席了他没有遗体的追悼会。
以为自己会被安排在人群边缘,却被一口一个大嫂地推到了最前面,站在空棺旁,比他干爹还靠近他冷漠的黑白遗像。
她一身黑裙望着空棺里的鲜花,心情沉重又飘忽。
男人们穿正装排队上香,温琪站一旁对每个人颔首,在重复的动作里,她隐隐约约看到了自己,看到自己脱轨的人生正伴随他的死亡,逐渐返回正轨。
可惜皮特早已逃往比利时。
而她也做了一年谢仲安的女人,无法就这样轻易抹去记忆。
谢仲安…你死了吗?
要死就死得彻底,不要在我忘记你的若干年后,再次强行闯入我的生活。
“kiki,看镜头!笑灿烂一点!”
皮特端着数码相机,对着比模特还专业的女友摄影。
说女友不准确,因为上月初二人已公开订婚,影星温琪和男友皮特詹大办新闻发布会,向媒体展示手上的一克拉大钻戒。
今天是温琪的二十四岁生日会,也是二人订婚后第一个重要的场合。
温琪穿藏蓝薄缎礼裙,包裹姣好身材,吊带细细两条行经肩胛,锁骨悬空处紧绷出“命悬一线”的性感。
皮特按得快门冒烟,三步并两步上到台阶,给温琪展示自己的摄影大作,“好美好美,我们到钢琴那里再拍。”
“不要了。”温琪挽住男友胳膊,“我想和你合影,叫人帮我们一起拍呀。”
皮特没有答应,“我不好看,你好看,我拍你就好啦。”他让温琪坐在钢琴边摆pose,小弟立刻抬补光灯过去,“假装弹一下。这些照片冲印出来,又可以出一本写真集。”
温琪只好照做,其实她不想拍,今天的生日宴也不想参加。
明明是她生日,请的却都是皮特老爸生意上的朋友,散场前还有专门的时间给媒体采访,她就像来唱堂会的,主角根本不是她。
皮特在相机屏幕里看出温琪不高兴,上前搂她肩膀哄,“累了?去休息吧,还有四十几分钟就开席。老爸怎么还没来,我打电话催他。”
会场在詹家自己的酒楼,今日包场,二层是摆了十桌的宴客区,底层布置花篮和巨幅写真,生怕别人不知道今日皮特詹要给女友过生日。
过了大约半小时,宾客陆续到场,温琪补了一下口红,下楼招待客人。
“这是勇哥,这是勇哥的太太。”
“勇哥好,勇嫂好。”
“这是王老板,这位你认识的,歌星韩小姐。”
“王老板好,韩小姐你好。”
“温小姐生日快乐,这是我的新专辑录音带。”
“谢谢,我会好好听的。”
有人入场,服务生端着凉菜上桌,菜单上每桌有大澳龙和溏心一头鲍,给足温琪排面。
上热菜前皮特的老爸到了,大腹便便别着小小一部诺基亚,还在和身边助手聊人生经验,上楼装作不经意看向满座宾客,哈哈大笑着客套感谢大家到场。
皮特老爸早年是混黑社会的,连起家的生意都是色情书刊,因此整个人看上去气质糟糕,不穿名牌就是个矮胖牙黄的中年男。
皮特要好一些,他高中时老爸就退出江湖,后来因为打电动戴上了眼镜,让他看上去比他爸爸更有书卷气。
“kiki,等下你跟我去敬酒。”皮特对温琪耳语。
温琪点头,离席请服务生将红酒兑上可口可乐。
她刚走开,底层大堂传来喧闹,服务生没将人拦住,大约十几个打手冲上来,堵住了楼梯口,席间宾客不清楚情况,面面相觑。
带头的穿着正装,黑色平驳领的西服笔挺,如同恶狼踅入羊群,身材高大气势逼人。看架势就知道他们是骥新社的人。
不入流的黑社会有很多,成规模的只有骥新社。
他脸部轮廓冷硬,笑起来俊朗透着狠劲,“不好意思打搅各位吃饭,我来找詹老板有事,和各位无关,等一下我会给各位一分钟的离场时间,各位可以在大堂稍候,等我处理完,再上来用餐。”
“谢仲安!”詹老板身边的打手站起来,“你不要挑今天的日子闹事!”
谢仲安两手一摊,独自走进席间,“我派人到詹老板公司没人接待,只好亲自到这里来找他。詹老板,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,你不能做一辈子缩头乌龟就不要再躲了。”
詹老板笑着端酒杯朝他走去,“谢仲安,如果你是来喝酒吃饭,我现在给你加座,不对,我加一桌,给你的兄弟。”他笑出一脸横肉,压低声音凑过去,拍拍男人健硕的胸膛,“给个面子,我明天早上八点有空,再请你到公司来谈。”
谢仲安看没低头看他,不耐地掸掸胸口,“我吃饱了来的,不麻烦你了詹老板。”他转身,“清场!”
根本不用动手,几桌早就吓破胆的生意人听到可以走,揣皮包就下楼,留在席间的只剩混黑社会的,站起来给詹家撑场子。
“谢仲安!你搞什么鬼?”
“谢仲安,今天是温小姐生日,闹成这样不好看,等下还要来记者,搞成这样让人家怎么报道?”
谢仲安拉开椅子坐下,抬头瞟到钢琴后藏着一个人,是刚才去兑可乐的温琪,她吓死了,听到可以下楼就跑出来,结果都一下跑光,自己没法混在人群离开,被迫留在这和詹家共患难。
谢仲安说:“不好意思,我今天空手来的,半路才知道是给温小姐生日,改天补她一个生日礼物。”
来者不善,詹老板让皮特在座位上坐好,自己到谢仲安那桌,在他对面坐下。
“我知道你为什么事来,既然这样我们摊开来说,当年跛脚薛的死和我没关系,梁先生觉得是我杀了跛脚薛,怀疑了我十几年,拿不出证据,最近又有风声,明显有人要害我。”
谢仲安问:“谁害你?”
“查一下嘛。”詹老板递给他一支烟。
“如果我拿出证据,怎么办?”谢仲安长指滑过烟卷,垂眼点烟,看向他,“偿命好不好?”
詹老板的脸色一下变了,干笑道:“十几年前的无头公案,上哪找证据?”
谢仲安勾勾手,骥新社的人带上来一个中年男人。詹老板认得他,是自己以前的手下,早早拿了钱跑到阿姆斯特丹,不知怎么会被谢仲安找到。
当年杀跛脚薛,就是詹老板亲自动手,留手下善后。
詹老板脸色巨变,谢仲安拔枪,装弹上膛,“跛脚叔拿你当亲兄弟,你为了一己之私背后杀人,好不要脸。”
“我没——”
“砰”一声枪响。
全程不过几秒钟,二层的人望着汩汩流出的血液鸦雀无声,底层惊声尖叫一片骚乱。